林檎碳

【瓶邪】后沙海笔记 13

十三、吵


“回去?干嘛要回去?”我皱眉道,“我这才刚出来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现在回去也睡不着啊,况且你难道不是……”


话还没说完,闷油瓶就打断了我:“我不是说这个。”


那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闷油瓶会打断别人说的话。放下了手里的碗问道:“你想说什么?”


闷油瓶轻轻叹了口气:“吴邪,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


我一愣,这才发现这家伙说的“回去”,完全不是我想的那回事,心里顿觉一凉,但又觉得有点好笑——之前才说过跟着他没问题,没过多久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我现在应该在哪?西藏?新疆?还是继续窝在杭州打听你的消息?”


“你有你自己的计划,你应该最清楚,这与我无关。”闷油瓶看着我,脸色又变得冷硬。从我们俩见面开始,他就一直没有给过好脸色给我看,“一切还没有结束,你这样是在浪费时间。”


心底突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怒火。我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忽然有了毁灭的冲动。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把积聚多时的怒气完全消化了,但是到头来才发现并不是。我在挑战着他的底线,他也在挑战着我的底线。


“小哥,这么多年,你怎么变得多管闲事了?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但是你的事情我向来管到底,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现在还不明白?”


我以为他接下来的一句会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谁知道他竟然对我道:“如果你继续跟下去,我现在就把你按晕。”


活了半辈子,我最见不得别人往我后脖子做手脚,什么搂脖子,勾肩搭背,统统给我滚。要是有人妄图从后背攻击我,我第一时间只会护住脖子,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世界上原来还有一种人,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易地置他人于绝境。


而现在这个人居然还想干第二次。


没想太多,几乎是在闷油瓶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就抡起拳头往他脸上砸。我是认定了他一定会按照刚才说的去做,但我已经受够了,同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再发生一遍,他妈的觉得我耗得起吗?


拳头还没挥到点上,闷油瓶就轻而易举地把我抓住了,我承认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但是正如小张哥所说,我比起以前确实有了两下子,但是,也就只有两下。


异常的剧痛从我手臂处传来,我一下吃痛,浑身猛地抽搐,这时,束缚在手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借着惯性,我的拳头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闷油瓶的脸上。回过神一看,他的手还虚握着我的手腕,整个人被我撞倒了在地上,脸侧向一边,浓重的阴影下还是看不出阴晴。


“你已经摁晕过我一次了,同样的伎俩你他妈现在还想用第二次?”我揪着闷油瓶的衣领,“你不要不识好歹!老子辛辛苦苦把你从那破门里扯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四处折腾的!你他娘的现在还有什么狗屁使命没有完成?你觉得我不够格,你好歹也告诉我啊!这样吊着有意思吗!你他妈有种当初就不要过来找我!”


“我不是过来找你。”


“放你妈的狗屁!”我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地里干的那些事,之前我失忆了,你带着我绕了那么一大段弯路也就算了,现在总算是把记忆找回来,你他妈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闷油瓶扭头看着我,眼神凌厉:“吴邪,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一个人什么都不说,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因为他自己也在寻找着答案。”


闷油瓶似乎一向喜欢用一些模棱两可的代词来指代自己,我渐渐明白,这其实是一种把自己淡出周围一切事物的心态。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接触过太多和他相关的东西,现在的我已经能够去理解一些更加深层次的内容。


这让以往苍白无力的愤怒,在这一次突然变得有血有肉。


“你说你在找答案,那我问你,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没搞懂的?”我把闷油瓶压得更低了一些,“别跟我扯什么终极,那不是你能管得着的事情,我他娘的也没想过去管。今年已经是2017年了,没有人会在乎地底的一扇门,也不会有人像个傻逼一样跑去沙漠挖蛇矿。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只是为了让我们能离那些东西远一点而已,我们应该给现在的事情做减法,而不应该跑到这种地方没事找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有些事情必然会发生,我们做不了决定。”闷油瓶紧了紧我手腕上的力道,“吴邪,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脑门一轰,陷入了空白:“什……你说什么?”


几乎是一瞬之间,我就被凌空翻了个个儿,左手抵在后背,后脑勺冷不防磕在了地上。我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肌肉神经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腿下意识往上缠,使着蛮力把闷油瓶往边上翻。大概是因为动作的路数太过诡异,闷油瓶找不到直接把我甩在地上的发力点,一把扯起我的手臂,伸手捆紧背部把我抱了起来。我还没从一阵天旋地转中回过神,大脑一下激灵扯着喉咙就大喊:“你要是敢把我搞晕,我就喊人了!”


下一秒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不经大脑的话,脖子上的冰凉的触感已经越来越清晰,一下慌了,连忙道:“狗日的张起灵,就算是看在十几年没有见面的份上,咱俩也不能好好坐下来聊会儿天吗?”


贴在后脖子的手在这时停了下来,我一愣,根本没想到耍无赖也能见效,双腿又往闷油瓶身上夹紧了一些,接着道:“小哥,活着不容易,我们一直都等着你回来的那一天。你可能从来没把我们放过在眼里,但是这么多年,我们是一直把你放在心上的。”


脖子快被捂热了,我的火却很不争气地被消了一大半。我被现在两人的姿势搞得有些不自在,拍了拍闷油瓶的背示意他把我放下来。他倒也听话,松开手就自个儿坐了下来,我将信将疑看了他半天,确认不会他突然使诈之后才松了口气,也学着他盘坐在地上。


看着闷油瓶安静而沉默的样子,我才意识到,我们确实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之前由于失忆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我全然忽略了这个事实。我设想过很多次我们俩再次见面时候的场景,甚至我还想过当那一刻真正发生的时候,我该说些什么。但我怎么也没有料到之后会发生这样让人猝不及防的变故,以至于闷油瓶接近十年的离开都开始变得不值一提。


搁在地上的碗在刚刚的一番折腾中被打翻了,闷油瓶把剩下的水用来熄火,然后领着我去到了骡马休息的地方。


当地人很看重马的保养,对马的照料比人更甚,通常都会在出发之前准备充足的料草供马匹食用。这里的草还不是我们平时整天在路边见到的青草,而是经过仔细切铡的干稻草,马的嘴刁得很,稍微被沾湿的草都不会愿意吃。但野外露营哪来那么多干稻草给这帮畜生吃,当地的马夫一般的做法都是把为数不多的干稻草混着路边的青草,隔三差五再给些马料。


马槽离帐篷近,附近堆着很多炊具,闷油瓶随便挑了一个锅,瓢了些水,抓来一捆稻草就开始生火,我心想要是马能说话,准得把这种人骂成狗血淋头。


他往火堆里塞了几根草,突然冷不防地对我道:“你变了很多。”


我心想这家伙该不会吃错药了,虽然这样的话我在不同人的口中听过不下十遍,但是说的人换成闷油瓶,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我确定这不是幻听之后,想了想,才说道:“没有什么人是一成不变的,小哥,除了像你这种自认为和世界没有联系的人。”


闷油瓶微微摇头,没说什么。我觉得他今天有点反常,平日他都应该是那个杵在一旁看着我们乱成一锅的人,但现在我似乎反倒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纠结和煎熬。我不敢说我是过来人,但比起以前,我确实能更多地察觉到一些东西了。


我从驮子里拿了把铡刀,拾起马槽里的干稻草有一搭没一搭地削着。旁边的一匹马不停用嘴蹭着我的头,我直接把草往它嘴里塞,在快要把手里的稻草全部塞完的时候,闷油瓶终于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选择长生?”他淡淡问道,“这不是你应该承受的使命。”


居然会问起这事儿,我拨开马嘴,答道:“我当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现在看来,我也不亏。说不定我这种体质长生正合适。”


“吴邪,你对你自己缺乏了解,这不是一个尝试的过程,有一些东西是先天就已经注定的。”闷油瓶叹了口气,“我过来这里,其实跟你也有一定关系。”


我笑道:“哦,怎么刚才说不是过来找我?”


闷油瓶没有理会我的调侃:“这里的马帮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们只是把运货当作是一个幌子。”


意识到他在很认真跟我说话,我这才收敛了一些,回想了一下这一路发生的所有事情,从蛇洞的见面,到小张哥的出现,再到现在跟着马帮一起上路,除了中途的一些变故,似乎一切都在闷油瓶的预料之中。我现在手头上的信息太少,唯一有用的就只有小张哥对我说过的话,说实话,我现在光是弄懂他们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就已经要冥思苦想了,根本无从推测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更遑论搞清楚这些破事儿究竟跟我有什么关系。


想起小张哥说的话,我只好试探道:“所以你想利用他们,去找到你想要找的那样东西?”


闷油瓶不置可否,他大概早就知道小张哥已经把一些事情告诉我了,才会在这种时候毫无反应,我没话找话,接着道:“我就不懂了,这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环视了半周,接着从锅里勺了一碗水。我不明所以,但是自出发开始到现在确实还没喝过一口水,毫不客气就把碗拿了过来,就在那个时候,闷油瓶对我说了一些话。前后足足五分钟,我一字不落地把它听完了。


他给我讲了一个关于他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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