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碳

【瓶邪】后沙海笔记 24

二十四、他们

“你的意思是,咱们爬了半座山,杀了一群蛇,钻了一个洞,最后还得回到原地?”

“对,很操蛋吧?后面应该还会有更操蛋的。”胖子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一边说着,他倒是一边继续往前走。河面的潮气十分明显,我倾斜着走在陡峭的河岸上,裤管都被沾湿了,身上松松垮垮穿着的布褂子根本不顶事,冰凉的寒气不断从底下窜进上身,害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虽说是在赶路,但一路上我却是心不在焉。我不是在怀疑胖子,能信任的人不多,胖子绝对是其中的一个。当年闷油瓶在离开之前单独跟他说的话,五年之后他还是如实地告诉了我,当然,如果当时我没有踏出那一步,胖子估计就是瞒我一辈子了。

然而历史并没有什么如果,无论时光倒回多少次,我都会踏出那一步。

现在的情况跟那时很像,小哥离开了,把线索留给了胖子,让他在合适的时候才告诉我。这种模式我已经摸透了,相当于就是A对B有话说,但是由于心里有愧,找了一个C来帮忙,A信得过C,跟他说B能知道什么,不能知道什么,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最后,把所有决定权都留给了C,让他见机行事。

但B又怎么可能是傻的。

想到这里,我莫名觉得胸口开始堵上了气,忍住不再想这些,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脚下的河道里,问胖子:“ 小哥走的就是这条路吗?”

“应该没差,村子和这儿隔了一座山,只有这条路有绕回去的可能。”胖子道。

河道差不多几十米宽,游至对岸并非不可能,只不过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坐落在树林里的寨子和鼓楼应该是另一个侗寨建筑群,和我们当时出发的村子有何关系暂且不知,但可以作为线索之一。这里的建筑过往都比较神秘,不同时期,它们的分布形态很可能是不一样的。

我掐指一算,发现闷油瓶的失踪已经整整持续了两天,以那家伙的速度和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来回跑个两三趟都不是问题,更何况只是走单程。我对他是否已经离开这里没有任何疑问,唯一让我比较介怀的,是为什么在原路返回和绕河行走之间,他没有选择前者。

这其实是一件十分违背常理的事情,正常人想回到原点,选择的都会是原路返回,虽然闷油瓶不是什么正常人,但是有原路不走,反挑新路给自己下绊,不仅不正常,而且还很傻逼。闷油瓶当然不是傻逼,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别的理由。

想想,到底会是什么理由。

来的路上其实发生了很多事,表面上都能解释得通,但只要稍稍进一步去想,就能发现很多问题,之前我一直懈怠,没有把它们放在眼里,现在闷油瓶走了,我才发现了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我怠慢了时间。

很多原因促使了我现在还滞留在这个地方。利用情报,召集车队,可以说,这都是我主动去做的,虽然我不觉得它们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但是闷油瓶的出现,还是让我产生了错觉,而这个错觉,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回想起来,就算当时闷油瓶没有出现,我像往常一样扑了个空,我还是会选择留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当初考虑把生意转手给小花,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一方面是和那群跑黑道的人打交道,我可能不会太好命,另一方面,则是我需要足够的时间去观察“他们”。

胖子之前对我说的话不无道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们”早该有所行动,我这个活靶杵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目标。

我不知道我这个人对于“他们”来说,价值还剩多少,是否还能和当年在沙冢时起到一样的吸引作用。时间的流逝意味着新的发现,但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确定,“他们”还没有找到能替代我的人。闷油瓶当年通过费洛蒙告知我的秘密,只有我和胖子,以及为数不多的张家人知道,其他人,他们没有办法,也无从得知。

然而,蓝袍的出现,多多少少让我意识到,局面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我想了想,对胖子问道:“小哥当时找你说话的时候,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两人闷头赶路很久,突然冷不防问起这么一句,不免有些突兀,胖子回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反过来问我:“你问这个干嘛?”

“我感觉……很奇怪,你不觉得吗?”我道,“小哥向来单干,为什么这一次偏偏找另一个人跟他合作。”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要靠蓝袍来指路,现在看来完全就是瞎扯蛋,他早就知道那地方怎么去了,哪里还需要别人来给他指路。我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揪着胖子接着问:“别装不知道,小哥把他叫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局面的变化是因为闷油瓶,那么我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就像他之前对我说的,长生不是我应该承受的使命那样,这一个被延续至今的局,也不是他应该挑起的责任。

胖子停了下来,漆黑的环境让周围的气氛都显得特别诡异,他拿着那张被揉皱得不行的图纸,悠悠地说了几个字。

调虎离山计。

我一听,心道,果然是这样。

蓝袍的意义的确在于指路,但对象并非闷油瓶,而是那一群想去、却又不知道正确路线的人。闷油瓶另有目的“他们”早先就知道,所以看着他一步步地把原来马队里的人剔除干净,一直在袖手旁观。闷油瓶中途的开溜,在他们的预料之外,他料想到我也会一并跟上,干脆就把我带进了那道隐秘的缝隙里,让我陷入由他制造的幻觉。我的体质他比我更了解,想让我丧失行动力,他能玩的花样估计有一百种。

那段时间里,他大概就做了两件事。一件是留下他来过这里的记号,比如说那一个柴火堆,又比如说一路往下的字符,胖子在临走的时候叫我别灭火,其实就是不想让那群人发现,这里除了闷油瓶他们之外,之后还有人来过。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对之后赶到的胖子,告诉了他的计划。

蓝袍和闷油瓶一会合,姓汪的自然也不必再隐藏,他们到底我有多人,我估计不出来,但是就凭马队的人数以及周围的地形,想必人数一定很可观。

“基本上算是被忽悠去对面了。”胖子道,“幸好小哥手快,要不然这宝贝儿落到他们手里。”

我仰头眺望,还是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这里的视野比方才出洞口的地方更差,密密麻麻的枝叶当中,隐约只能看到深黑色的轮廓。很难想象,在我昏迷的两天里,竟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我几乎就是在缝隙里与当年的敌人擦肩而过,然后安然无恙地醒了过来,站在这里。

“都是人精,他们没那么好糊弄。”我看了胖子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

胖子道:“对对对,屁精,都他妈跟你一样。所以咱们现在就该趁他们不注意,赶紧过去跟小哥会合,少在这儿跟文青似的装忧郁。”

我瞥了瞥,没打算理他,蹲下身,把手伸进了水里。

水是透骨的冰凉,想到之后我要干的事,我不住打了个寒战。河水流到这里,河面已经是越来越宽了,山上的植被变得稀疏,再这么走下去,我们就只能在原地往山上爬,这显然不是这条路所存在的意义。

我掏出了打火机,着了着,发现只剩不到一厘米的火油,往手里的树枝加了些火。

“你干啥?”胖子问。

这招我第一次用,不知道效果如何。我把打火机的底部放在火焰上,大约三十秒,外壳渐渐变得滚烫,几近快要被胀裂。咬着树枝,我拔出刀,对准打火机的头部猛地一敲,朝上扔进了草丛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火光破空而出。

看着慢慢往四周蔓延的亮火,我松开口,学着胖子,也说了几个字。

“烽火戏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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