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碳

【瓶邪】后沙海笔记 09

九、马帮队

一听到马蹄声,我就意识到闷油瓶说的现在出发,指的不是我们三个人,也不是算上小张哥和他徒弟的五个人。

他指的,是一整支马帮队。

在我现有的知识储备中,走马帮一直都只属于云南一带的一种传统的运输方式,交易货物的两地由于交通的不便和山路的崎岖,而不得不选择人力和牲畜来进行原始的运输。当初小张哥在我面前提起马帮,我还感到挺惊讶,毕竟黔桂一带的马帮我真没听说过。现在回想起刚来到这个村子里的种种细节,才渐渐让我接触到了这个事实。

这个村子在不久前就完全没有男人的身影,起初我误以为这会是一个背后有故事的女人村,四处都觉得不对劲。但现在看来,它的不对劲并非缘于这里全是女人,而是缘于这里为什么没有男人。

答案很简单,他们都聚集在一个地方了。而这个地方,现在就在我们的头顶。

我下意识看向了闷油瓶,通常这个时候我都能得到一些解释,但显然,现在是没有的,只见他在右数第十七根木条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伸手进木缝,起手一勾,“啪嗒”的断木响随之而起,一扇固定在墙壁上的木门活生生地被撬开,木碎像头皮屑一样落了一地。

门后是向上通的水泥楼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根本不知道会通向哪里。我紧随闷油瓶的脚步走了上去,刚踏了一步,他居然顿了一下,我没刹住车,几下踉跄立刻撞了上去。

能让闷油瓶停下脚步的东西就那几样,我摸了摸鼻子,开口就想问他这破楼是不是又有什么蹊跷,结果他回过头,对我道:“回去把衣服穿上。”

我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闷油瓶淡淡地看着我,又重复了一遍。我这才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心想这家伙肯定吃错药了,我穿不穿衣服关他什么事?难道他不在的这一年,还给村里的小孩做过保姆?

真是活久见,我暗自腹诽,却听到闷油瓶又说了一句话:“如果不想被队伍的人认出来,最好穿上。”

“什么队伍?”我脱口而出,“要我穿成像你一样吗?”

谁都能听出来这只是在开玩笑,结果我看闷油瓶还真的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淡淡道:“穿那件就好。”

我哭笑不得,回问他:“那胖子怎么办?”

如果闷油瓶的意思是想让我们乔装潜入马帮队,衣着上的确得像模像样。方才在粪坑里闷油瓶塞给我的衣服,就是当地马夫常穿的破布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仗着我鼻子什么都闻不到,随随便便就把我忽悠过去。

但话说回来,这家伙既然有潜入队伍的计划,就不应该只为我做了准备。可眼下闷油瓶压根儿没打算解释,我回头看了一眼胖子,他正拿着那条破布走了过来,没等我拿走,提手就把它对半撕开。

“你他妈有病是吧?”我劈头骂了过去。

“我犯病,你最正常对吧?你最正常,脑子反而不好使了?”胖子把脏兮兮的上衣脱了个遍,拿过刚才撕下来的布条往自己脑袋上捆了捆,打了个结,“穷苦民众哪来那么多讲究,光着膀子扎布条才是标配。”

我有点想笑:“省省吧,你早就超出当地人的平均水平了,还指望标配。”

“这你就不对了天真同志,胖爷我这身神膘属于典型的自我建设。”

也是够讲究,我瞟了胖子一眼,没好气把撕剩一半的破布往头上扎了个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那时闷油瓶的眼睛像是在笑。

这么下来,咱们仨就真的成了地地道道的老马夫了,加上刚刚在粪坑里走过的一遭,估计现在比村里人还要接地气。

楼层不高,两三分钟的功夫,我们就爬到了顶,“哒哒”的声音不断在头顶上响起,听上去就像是一群人踩着我的脑袋经过。

我仰着头,试着掰了掰头顶的石砖,事实证明我并没有闷油瓶的狠劲,但有些东西,借助巧劲同样也能达到目的。我是学建筑的,关于如何使巧劲这一点,我不会比闷油瓶差。

楼梯的作用就是连接,假设闷油瓶在过去的时间里一直待在地下室,那么他自然会知道这条楼梯到底会通向哪里。没有人会堵死自己预设之中的道路,所有表面上的阻拦,很可能都只是混淆视听。

我略带挑衅地看着闷油瓶,心道,不告诉我是吧,老子照样能知道。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露骨,闷油瓶侧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我像是被警示了一样收敛神色,暗骂自己没长进。

“你们俩眉来眼去到底有完没完?”胖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了起来,“胖爷我还等着上去撒泡尿呢,你们小两口要交流感情,能上到地上再说吗?”

我撤开了按在石砖上的手,转而把胖子扯了过来,低声问他道:“你他妈到底帮哪边?”

“胖爷我哪边都不帮。”胖子也在我耳朵边上道,“他娘的,不就是一段路的事儿吗,咱们陪小哥走完不就得了?事情结束,该干嘛干嘛,咱们现在把他看着,一切万事大吉。”

我往闷油瓶那边瞥了一眼,发现他在掰着顶上的石砖,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于是又向胖子问道:“要是跟丢了怎么办?”

“那就找呗,这种事你还会没有经验?”

还是绕回来了,我长叹一口气。找人我确实是专业,但是习惯不见得会成为一种热爱。

“我不知道我还剩多少时间。以前我能去找,是因为手上的时间一抓一大把,但现在不一样。”我习惯性伸手进裤兜摸烟,但摸了个空,大概是刚才从坑里掉进去地时候丢的,这不禁让我觉得有些烦躁,我骂了声操,直接当着闷油瓶的面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这记忆,还不如不恢复的好。知道有人愿意折腾,当初根本就没必要一个劲地往坑里扎。自个儿呆在书店里,也能安安稳稳活上个几百年,虽然你们肯定会先离开我,但是我也认了,反正都是我自找的。”

闷油瓶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听懂了我的话没有。我觉得在他看来,我现在一定特憋屈,特别死心眼,恨不得能把他干趴下。其实我倒希望他能在这种时候表现得更冷漠一些,直接把我赶走,这样我才有足够能下手的理由。

但让人崩溃的是,我根本无从揣测他的想法。我甚至觉得,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幻境,闷油瓶是神出鬼没的高价喇嘛,而我就是一路上被忽悠瘸的张小蛇。时间一到,我得回到那个废弃的变电小站。

“得了,就你这犯太极的命格,就只能开开古董店。”胖子把我扯了回神,“你要是开书店,估计书都能成精。还想活几百年,脑子秀逗了吧?”

体质的事情,胖子不久前就知道了。从沙冢回来之后,我把黎簇离开喇嘛庙前往雪山之后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其中自然包括我对张海客的吩咐以及长生的决定。胖子听到后,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让我定期去做体检,看看身体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异。

怎么可能会变异,我看了看闷油瓶,心想这可是一百多年的老母本,现在依然正常得很,想必我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闷油瓶突然在这时“嗯”了一声,我回过神,才发现他一直在干正事。刚才脑子跑马,根本没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

他很少会发出这样的疑问。我凑过去,看到他正在徒手把顶头的红砖逐块敲碎,从边角的地方开始捏紧,手指一发力,裂缝就蔓延开来,不过几秒,整块砖支离破碎地下落,比碎石机还要方便快捷。这让我突然觉得,光有巧劲还是没卵用,大力才是王道。

按照这样的进度,这里早该被他开个洞了。但黑糊糊的一片,显然说明闷油瓶在这个过程里遇到了一些困难。

“怎么了?”我笑着问道,“要不要帮忙?”

闷油瓶没理我,径直抓住了我的手,提起就往顶上那一块没有石砖的地方蹭。我没明白他想干嘛,只觉得被他这么抓着有点尴尬,手掌碰到的东西反而成了其次。

“这种水泥,一般多久能干?”他问我。

“水泥?什么水泥?”我愣神,过了好半会儿才意识到闷油瓶指的正是他让我摸的地方。

我把他的手拨开,静下心往边上摸。一边摸一边道:“不好说,不同的种类时间不同。一般都需要二十来天,期间还要不停加水,是一项体力活。这里的水泥路最近应该有过一次翻新,想要在这里凿个洞,对你来说也不是没有办法……”

话还没说完,闷油瓶立刻摁住了我的手,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侧头看着他,听到他对我道:“这个地方,我四个小时前才来过。”

我呼吸一滞,突然明白了:“小哥,你的意思是,四个小时前,这里除了石砖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点了点头,继续用两根手指往上探:“这里的水泥被人做了手脚。”

“倒也不一定。”我道,“有一种速干水泥的确能在短时间内迅速风干。只不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有点犯贱地瞅着闷油瓶,心里头突然有点想感激上苍。这样的情况是我梦寐以求的,无论闷油瓶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都希望他能出现一些变故。

假设他这一行是想着搭马帮的顺风车去完成一些事情,那么现在的情形便能说明一些问题。

闷油瓶回过头看了看胖子,又看向了我,说出了一个我早已心里有数的答案。

“他们想要阻止我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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