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碳

【瓶邪】后沙海笔记 06

六、意想不到的人

 

“师傅?”

 

我隔着衣服把那小子的头往地上按,跨坐在他身上,看他终于能安分些,低头往下凑:“谁是你师傅?”

 

他蒙头嘀咕了几句,我一时没听清,想扯开衣服让他再说一遍,这时,一旁的寨子毫无预兆地亮起了灯。

 

踩踏木板的哒哒响声从里面响了起来,我下意识攥紧了底下的人的后脖子,突然听到嘎吱一声,一扇木门被撞开,一个人影就从里面被抛了出来。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胖子。

 

他全身上下都绑了起来,还没滚到边,嘴里就开始骂骂咧咧,我看他还挺精神,暗自松了口气,随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敞开的那道门缝上。

 

一个瘦高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因为背光,我看不清脸,只能隐约看到他的手里提着一根长条状的东西。我揪着那件衣服,一下把侗族人提了起来,下脚卡位,伸手捂住他的嘴,慢慢往边上靠。

 

“你是谁?”我冷然问道。

 

身影渐渐朝我靠近,我无法预估他下一步的行动,侗族人还在我的钳制之下不停挣扎,我下意识地往胖子那边挪动,中途差点摔了一跤。

 

“天真,你悠着点,这个人有病!”胖子躺在地上嚷嚷,声音有点奇怪,鼻音听起来特别重,“堵住他的嘴,他娘的,他那张嘴里有暗器!”

 

“靠!”我一边后退一边骂,“要堵你自己爬起来堵,老子现在抽不开身,难道你想让我用嘴?”

 

“我能动犯得着来叫你?”胖子叫道。我一惊,立刻意识到胖子刚刚被这个人做了手脚,不禁又把人夹紧了些。他俩大概是一伙的,现在一个人在我手里,他应该不会冒然袭击。

 

“喂,小年轻,你下手要不要这么毒?”那个人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我朋友快要被你那件衣服憋死了。”

 

“他一直在跟踪我。”我道,“你们是什么人?”

 

“村里人。年纪大了想混口饭吃,我看这里风水不错,开了间杂货铺。”他又朝我走进了一些,“平时都我都是这么说的。”

 

“顺便也跑去山上抓蛇?”我道,“杂货铺老板,你朋友不小心放蛇把我咬伤了,这医药费,该怎么算?”

 

“里头有卖蛇药,以毒攻毒,专治蛇毒。要不要进去坐坐?”

 

这人的确有病,我刚想说“坐你大爷”,侗族人突然趁我不注意,手肘朝我猛撞,我一下吃痛,捂着肚子松开了手。

 

“师傅,这个人刚刚被信蛇咬过,才过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全好了。他就是大张哥要带去见你的人。”

 

“我有叫你把他抓过来吗?平时怎么教你的?收好你的蛇,不要到处吓人。人找对了算你好运,要是找不对,把人咬死了,我就把你埋到后山上。”

 

“不会找不对,师傅,我眼力比你好。跟着大张哥的就两个人,一个是那个胖子,另一个就是这个人。物以稀为贵,肉少一点的更值钱。”

 

“屁,你脸那么大,是不想要了?我看你根本就没抓到人,反倒是被人抓了个正着。得了,你先让开。”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开始萌生,我懵了很久,感觉到那个人走到了我的面前,抬头一看,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脸上多了一条很深的疤,但我还是认出了他是谁。

 

真的没有想到能在现实中见面,小张哥,你居然还活着。

 

“听说你们仨是朋友?算是长见识了,族长那脾气,原来还是能交到朋友的。”小张哥眯着眼,视线上上下下在我身上来回逡巡,“你还算有两下子,但没看出什么特别。叫什么名?”

 

胖子突然在这时大叫:“你他娘的还看不起人了?天真,把你剩下那条裤子脱下来套他头,然后揍死他。”

 

我看了小张哥一眼,蹲下身提起了胖子的鼻子,注意到他的鼻孔下不断渗着血,转过头道:“你对我朋友做了什么?”

 

小张哥似笑非笑,也蹲下身,二话不说就把手指插进了胖子的鼻孔,胖子破空一声大叫,两块铁片一样的东西就粘着他的手指被抽了出来。

 

我以为他下一秒会把他放回进嘴里,不过还好,他把它扔了。

 

“原来张起灵是想让我见你。”我把胖子拉了起来,回过头道,“初次见面,我叫吴邪。”

 

我们最终还真是进去坐了一阵。寨子的确被装修成了一间杂货铺,两米高的木柜塞满了瓶瓶罐罐,我只能认出有一些是装茶叶的,其他的满是铁锈,简直面目全非。柜子顶部的木条有清晰的轧痕,不出所料,真正的宝贝应该在这个柜子背后的暗格里。

 

“你到底在做什么生意?”我撑着木柜台道,“连个账本都没有。”

 

小张哥不急着搭理我,而是悠闲自得地砌着一壶茶,翻腾出了几个杯子,招招手让那个侗族人过来接手,然后从凳子底下拖出了一个木桶,抽起了水烟。我这才发现刚才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凶器,而是抽水烟用的烟管。这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呼噜噜的水声不断响起,他对着烟管抽了几口,然后才对我道:“我还没自我介绍,你一进来就问我问题,是想显摆你对我的了解吗?小年轻,咱俩只是第一次见面,还是拘谨一些比较好。”

 

“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对我还不够了解。”我挨坐在一边的长凳上,心想我其实也就看起来年轻,实际上的岁数早就对不上这张脸了。

 

胖子朝我挤眉弄眼好一会儿,我斗鸡一样瞪回他,才终于让他消停下来。我确实有很多事情没有向他解释,但是现在远不到解释的时候。

 

我在小哥预想不到的情况下跟这个人碰面,必定存在了很多意外的因素。闷油瓶为什么要带我去见小张哥,很可能就跟这些因素有关。

 

不管怎么说,这次我铁定是扳回了一局。

 

小张哥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啜了一口,对我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代了?我听说一杯茶居然能放上个一年半载。你要知道,几十年前,我还用隔夜茶来洗头。外面的世界我好久没接触了,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花样,但是,小年轻,我得告诉你,你对我的那些了解,只会停留在几十年前。不是说我变了个人,而是族长想让你知道的,肯定已经过时了。”

 

“原来又是一个姓张的。”胖子道,“这几年咱俩只要一遇到姓张的,那就相当于是遇到老乡。没有什么过不过时的。”

 

“我不姓张,我是被捡来的。你朋友没跟你说?”

 

“哟,原来进张家门槛这么低。天真,你拼死拼活十几年,也没拿过什么名分,人家在街边一躺尸,就被收归门下了。胖爷我替你不值。”

 

听胖子这么一说,我不免有些郁结。虽然我清楚胖子只是在瞎扯淡,但是小张哥在张家中的身份地位,我一直很想知道。因为在那一段幻境中,闷油瓶是完全接受了小张哥的陪同的,两个人有着高度一致的目的和行动,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小张哥蹭脸上屁股的成分居多,但是从头到尾,闷油瓶表现出来的都是默许和认同。

 

我已经从那一段幻境里走出来了。很多事情,既然得不到,就不必再强求。

 

我沉默了半晌,小张哥看我不说话,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反倒来问我:“你对我们族长,了解有多少?”

 

我摸出一根烟,没有抽,直接咬在嘴里道:“相处过两年,失忆过一次,消失过一次。其他的,什么个人爱好,生活习性,婚姻状况,他没说,我也不知道。”

 

小张哥朝我促狭一笑,我不明就里,只见他喉头一动,微张着嘴,一道黑影就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窜出。我的手臂立刻传来了一阵痛感,眼前一黑,想起了胖子之前的遭遇,猛地站了起来,视线扫过他的软肋,伸脚就准备踹过去。

 

小张哥伸手往我手臂一抹,迅速后退,没有怠慢,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空隙。我的腿就这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嗅了嗅手指上的血,又道:“那你对你自己,又了解多少?”

 

这个人说话一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和瞎子不一样,他说这些话,并非出于自己本身就有的极度恶劣的性格,而是出于他要完成这么一件事的目的。

 

对于小张哥,我对他的印象长期停留在张家的衣冠禽兽这个程度上,但是事隔几十年,一切又变得有点失真。唯一清晰的,竟然只剩下闷油瓶攀上河边悬崖时朝下看着被我附身的张小蛇的一幕。

 

“你姓吴,吴家人,对吧?族长有跟我说过,这几年他好像一直混在你们那些杂七杂八的家族里,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感兴趣。我脱离张家已经有好几十年了。”小张哥走到了窗边,往外看了看,“小蛇死了之后,我一直在这里定居。族长没有再来找过我。这儿有一个马帮,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出发,途径四川和青海,直接抵达南疆。马帮队只会运一种货物,那就是从村子后山上的蛇洞里收集出来的蛇蜕。刚刚那个二愣子,其实是小蛇他们的族人,专门学这种道道,没事就往那边儿扎。托他的福,我在这个村子里还算有点声望。但是,绝对还没有出名到能把族长引过来的地步。”

 

“很不可思议。”小张哥回过头看着我道,“族长很少会干这种事,他跟我说,他要托我的关系去找一样东西。而很操蛋的是,他连自己能不能找到那样东西,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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