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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后沙海笔记 10

十、三分钟推理

闷油瓶话音一落,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有点想笑。这个人向来无组织无纪律,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路,更别说要去阻止他的行动。以往我们下地,之所以都能放心让闷油瓶跟在后头,不是因为他别无二心,而是因为他除了自己的目的以外,再无别的邪念。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像闷油瓶这种祸患也开始动邪念,那估计我和胖子早十几年就嗝屁了,也不会直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旁边。就这一点来说,我必须得好好感谢他的娘亲。

现在的情况,闷油亲显然是碰了壁。他很少会在同一个地方呆很长的时间,这大概是为什么他总给人带来一种神秘感的原因,但是方才的地下室,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说明了,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好一段时间了。

“胖爷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跟小哥你对着干。”胖子挤了过来,伸手朝水泥壁顶了顶,“只可惜水平太低,还得回家多耕几亩田。”

只用水泥就想堵住出口,的确太小看人了,换作是我,想要在水泥壁上凿出一个洞,也未必算得上是难事,更何况那个人还是闷油瓶。

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松懈,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现在的我很难再对手头上的事情保持长久的注意力。尤其是当那件事情与我无关,我都会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放松。

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闷油瓶一直有着和我截然不同的心态,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通过一些细节,我可以看出他的专注。

闷油瓶说过那句话后,摆摆手示意让胖子走到一边,我以为他这是准备要施展二指神功,但没想到下一秒,他竟从外褂里摸索出了一个木哨子。

“捂住耳朵。”他道。

我还没搞懂他想干嘛,抬头立刻就对上了闷油瓶的目光,敢情刚才那句话就是冲着我说的。

“捂耳朵干嘛?”我还是不解,难道你吹哨子吹得特响?那也不应该单独对我说啊。

闷油瓶“啧”了一声,把哨子叼在嘴里,直接走到我面前,腾出双手捂了过来。这让我们俩的距离瞬间拉近,我能清楚看见他的面部肌肉突然在这时收紧,不禁也绷紧了神经。

“咯咯咯”的响声从闷油瓶的指缝间传入,听着十分碜人。我的头皮不住地开始发麻,心觉自己应该在哪里听过这种声音。

这绝对不是鬼哨,我心道,鬼哨的音色是明快的,表达的意思十分清晰,适合用于传暗语。但这种声音,无疑比鬼哨要凄厉许多。

我浑身一震,不受控制地抬手捂紧了自己的耳朵,在两只手的隔绝下,声音总算小了一些,但短短的几秒,哨声传达的信息已经变得十分明晰。我不住地开始颤抖,已经顾不上去思考闷油瓶为什么要这么做,反反复复地压制着快要喷薄而出的欲望。

我很清楚,这是一种来自于蛇性的欲望。

啃咬,撕裂,吞噬,蛇的本性本质上就与危险有关,我和它们打过交道,所以深知这一点。但是,当这种本性毫无保留地嫁接到我身上时,我还是真切地感觉到了它的可怕。

所有的钳制都被我当作成了需要挣脱的束缚,我像一条直立的竹叶青朝一个地方扑了过去,却凌空被抓了个正着,封死了命门。这绝对是闷油瓶的手笔,我保持着一条蛇的思考方式,在失去意识之前,低头对准一个地方狠狠地咬了下去。

再次醒来,我满嘴都是血腥味。刚才的感觉已经完全散退了,只觉得四肢乏力,我坐起身活动手臂,一杯水就递了过来。

是瓷杯,不是纸杯,我扭头看到盘坐在旁边的胖子。

这里光线很足,六根刷了红漆的廊柱像木桩子一样围插在周围,我环视,发现满是倒了一地的长木凳。

“我们被人干倒了?”我有些麻木地接过水杯,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如果发生了什么不能解释的事情,多半是我又出现了什么幻觉。

胖子瞅了瞅我的脸,似乎是松了口气,道:“这事儿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我喝了口水。视线下意识地寻找闷油瓶的身影。刚才的哨声是他吹的,他在吹之前叫我捂上耳朵,明显就是知道我会失控,就凭这一点,他就必须要站出来给我解释清楚。我吴邪不是道具,也不是试验品,想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

“张起灵呢?”我漱了漱口,“两个回答,在或不在。在的话带我去找他,不在的话就现在一刀把我捅死。”

“捅死你未免太便宜你了,胖爷我现在只想把你扔进粪坑。”胖子道。

我微微一愣,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也就是说,现在距离我失去意识,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你犯病的时候,小哥正好把几条蛇给诱了过来,硬生生给咱们开了个洞。”胖子对我道,“真他娘的邪门儿,你说如果这哨声只是拿来勾引蛇,为什么把你也勾出病来了?天真,你要不把之前的体检报告给胖爷我看看?”

我心说老子做完鼻子手术之后都没怎么敢去医院了,去哪儿给你捎来体检报告。

“先别贫,问你正事。”我没什么心情开玩笑。现下的情形很复杂,我从旁边的长凳上掰下了一小根木尖子,“胖子,你还记得那蛇长什么样儿吗?”

“当时看你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看蛇,它们一窜下来就被小哥掐断脖子了,后来要不是他说,胖爷我还真不知道那他娘的原来是蛇。”胖子道,“不过我看你倒挺像蛇精的,要不你研究一下你自己?”

大概胖子确实看出来了我对这件事的介怀,他从刚才开始就不停拿它朝我开涮。但我知道这件事靠瞎猜是没有用的,我只能根据已有的事实去推断一些结论,给自己创造一些机会。

于是我直接无视了胖子的调侃,转而问道:“那咱们从地下室里逃出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之所以说是逃,是因为我知道有人在阻止闷油瓶的行动。假设吹哨子也是从地下室里逃出的环节之一,那么关键就是他把几条蛇给引了过来。蛇的种类我暂且不知,但显然闷油瓶对这个蛇种以及与我的体质关系有着很深的了解。

想到这里,我立刻拿着木尖子在地上并排写了“蛇”,“马帮”以及“张起灵”三个关键词。胖子看到,咧嘴一笑,把三个词的分布改成了三角结构。

之后,他还算是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告诉了我。虽然很多都只是事情的表面,但都能够作为推测的事实依据。

根据胖子的叙述,我当初对闷油瓶的一些行动的推测总算是得到了验证。按照他本身的计划,他应该在小张哥的帮助下顺利潜入马帮队,到达一个地方去找一样东西。但是,就在他和我跟胖子来回周旋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跟马帮交涉的小张哥出现了一些变故。

说起来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知道胖子怎么把它说成了一部短篇小说。要是换作我,大概一句话就足够了,那就是一个姓张的和一群运货的谈崩了。

小张哥之前就跟我说过,他在侗寨定居的日子里,一直都跟当地的马帮有着贸易的往来,而交易的货物,就是他的小徒弟从山上抓来的蛇。大概是遗传了张小蛇的基因,侗族小徒弟在捕蛇和驯蛇上有着极高的天赋,这让那群走马帮的一直都有着极其稳定的货源。正因为这一点,小张哥在村里有着不错的声望。

但闷油瓶的请求,让小张哥在最近的一次交易里多了一个任务——他需要参与这一次货物的运输。

我从小就听过很多关于走马帮的传奇故事,比如说他们如何日行千里,如何在弹尽粮绝的境况下成功存活,并把货物运至边疆。太多太多的故事,其实都只是为了突出他们的团结。像这样一种利害相关的团体,很容易从内部自然形成一种凝聚力,团结对于他们来说比金钱还要重要,可以说,他们就是为了团结而存在的,而对于那些后来加入者,通常都只会被视为“异类”而遭唾弃。

现在小张哥就是遇到了这么个情况。

说到这里,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小张哥是个聪明人,这我在好几年前就领略过了,按照张家人自大自负的讨人嫌性格,他一定不会轻易地就让这场交易谈崩。所以,他必须要在这件事情上有所行动,比如说,另外许人好处。

我会心一笑,终于明白了胖子这样分布线索的原因。我提起木尖子,在倒三角的下顶点的下方加了最后一个线索:小张哥。

不是三角关系,而是中心点关系。这是一场因为蛇的交易而得以开始,又因为蛇的交易而产生矛盾的闹剧。

“出息了。”胖子看了看表,“三分钟,史上用时最短,快断气的估计都能被你救活。”

“走吧。”我拍拍手上的沙,这里是地下室顶上的鼓楼最底层,胖子说的三分钟,指的是闷油瓶离开的时间,“直接告诉我哪个方向吧,往外走还是往上走?”

胖子笑了笑,指着大堂的一个被帘子挡住的角落道:“就在那儿,村支部代表大会,想坐第一排还是第二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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