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碳

【瓶邪】后沙海笔记 03

三、重逢

 

我愣在了原地。

 

一些不忍面对的想法正在逐渐成为事实。在过去的一年里,我过着与之前的十年相差无几的生活。手里掌握着与他有关的线索,身边是与他有过往的人,找到的却又是另一个线索。我以为我会得到一个答案,但没想到最终得到的,只是一些还等着我去接受的可能性。

 

他可能失忆了。

 

当我听到他跑去接筷子的时候,我的大脑只剩下了这个想法。之后我甚至还想到,要是我也失忆了,那我俩的交情就真的到此为止了。我不知道是我太犯贱,还是太过神经质,一心想着别人可能会失忆,其实说不定他根本就没事,只是因为最近太过缺钱,想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又或者,他突然在那里发现了关键的线索,像往常一样趁所有人不注意,中途离开,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一直以为如今的闷油瓶多少会有些改变,事实上现在的他给我的感觉,的确与最初的他有了很大变化,但是它终究有个度。很多事情,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到,但对于我来说,就算做到了,有时候却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闷油瓶这个人本身就充满了无数的可能性,我想涉足他的世界,就必须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在内。这无疑是一个让人感到绝望的过程。

 

事后我常常回忆起这件事,都只想对别人解释,当时我只是被人下药了,平时的吴家吴小佛爷智商怎么可能这么低,还没确认那人是不是在诓我,就一个人开始想些不靠谱的。

 

身体本能感到的沮丧很快就被压制下来,我在一片鸣笛声里回过神,看到十几辆车掉头沿来时的路开走,越驶越远,立刻撤开了抵在枪头脖子上的刀,后退了几步。刚刚的反应太极端,他好像没搞清楚我想干嘛,捂着脖子,也后退了几步。

 

抽烟袋的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枪头脸色变了变,对我道:“小三爷现在可真算是本事了,老子没你那么大能耐。以后收账,你他妈给我记得少算咱这条线!”随后,他朝其他几人招了招手,扯着嗓门儿喊道:“佛爷扎手,并肩子们扯呼!”

 

这是一句黑话,以往听过不少次,大概就是“你厉害,我们撤”的意思。他们这些人,包括这次我间接叫过来的人,都是真正趟黑市这浑水的,从来不会把一些条条框框放在眼里。我平时很少接触这些人,只是偶尔收账的时候能看到他们的账本,这次花了好大力气把他们叫过来,没想到什么也没发生就一溜烟地走了。

 

枪头看我没啥反应,直接招呼所有人坐上了一辆路虎,我把手机背在后头,摁了几下,大概三十秒不到,两盏车前灯就从我的右侧照了过来。

 

一辆吉普在我身旁停下,我二话不说就想往副驾驶那边走,结果这时坐在里面的人把车窗摇了下来。

 

“干啥呢?咋回事儿?”我一扭头,他妈的居然是胖子,“不是早说好要演枪战片吗?”

 

我没管他在说什么,立马惊道:“怎么是你?我那伙计呢?”

 

“那个愣头青信不得,胖爷我不辱使命,已经替你把他送去劳改所了。”胖子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他娘的,这人还把别人的手机给抢过来了。

 

这样也好,反正我一开始就是叫胖子跟着那伙计的,只要我一有什么不测,我就会用手机提醒他们过来给我救场。然而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我看了看还在我视线范围内的路虎,直接对胖子道:“跟着那辆车,看到没?情况有变,有人说小哥去了广西。”

 

胖子呸了一声:“天真,你脑子秀逗了吧?他们说了你就信?胖爷我说小哥去了非洲大草原,你丫的信不信?”

 

“丫的谁说我信他们了?”我道,“我一开始就只想着看看那群人想搞些什么幺蛾子,现在都开溜了,难道还不应该把他们抓回来?”

 

“急个啥?来来来,咱哥俩先坐下来喝杯老茅台。”胖子说着,还真从后座拿来了一瓶茅台酒,已经喝过一半了。

 

我立马朝他后脑勺拍了过去,喝道:“你他妈这个时候还顾着喝酒?出来,我来开车!”

 

结果胖子装作听不到,依然纹丝不动,我真的急了,开了车门就想把他扯下来,他横手一挥,把我挡在了外面。“他娘的叫你别急,你还跟我杠上了,这猴急样儿挺难得,等会儿让那个谁也过来看看。”胖子阴笑道,“你以为我过来是来接你的?胖爷我是过来给你送东西的。你生日过了没?没过咱等会儿就一起过,我知道你……哎?那边儿蹲着的俩爷们儿是谁啊?”

 

我一向没太把胖子说的话当作一回事,他要是真想瞒我什么事情,我是绝对不能从他那儿套出什么话的,所以我也没花心思去揣摩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是看着他话头一停,突然就把整个脑袋往外伸。

 

我这才反应过来坎肩和那侗族人一直都呆在蛇洞的附近,刚才枪头一帮人完全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根本没想起还有这么两个人。

 

我有些烦躁,目的不明确反而让我畏首畏尾。眼前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考虑,侗族人的身份我怀疑了很久,但一直没有什么眉目,过来那一段路试探了一下,还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我把这个人认作是此行的一个待观察的对象,所以才把他带过来了这里,但是现在好像已经没有意义了。

 

胖子下了车,跟了上来。他眼睛够贼,刚才一下子就瞄到了两个人,但我夜视能力实在一般,瞎子教我的那一套太久没练,倒是有些生疏,所以我现在看到的依然只是黑蒙蒙的一片。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停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残留的蛇性让我本能地停止了靠近。

 

“什么声音?”胖子也配合我停了下来,“难道是交配的声音?咱们要不先回避一下。”

 

“差不多。”我道,“是暗示交配的声音。”

 

“天真你小子越来越重口了。让胖爷我来告诉你吧,这声音,明显前戏还没做到一半。”

 

我没理他,往前稍稍挪了几步。原本微弱的声音此时变得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种有规律的撞击声,乍一听,的确可以让人误解,但是在我听来,这种声音却是非常的碜人,好像一种带有诱惑力的毒素。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对胖子道。不会有人比我更熟悉这种声音。我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蛇,清楚知道公蛇在五六月份期间会发出一种声音来吸引雌性,听起来跟石头磕地差不多,非常响,简直能让人睡不着觉,那时我还把自己困在西湖附近一间暗房里,常常失眠,其中一部分原因就得归咎于这种声音。

 

这种时候,我都需要光,这种声音能够引起我的共鸣,我必须要通过光来确认自己还是一个人。我把手里的刀换至左手,右手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准备点上,但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右手腕突然受到了一股猛烈的撞击,打火机应声落地。

 

是蛇。

 

我立刻反应了过来,朝胖子大喝:“快!照明!”可他没有按我说的去做,转而朝我肩上猛地一推,几乎就是在同时,我感觉到身上传来了一阵怪异的摩擦感,细长的蛇擦过了我的颈间,顺势下窜,直接缠上了我的脚踝。

 

我立刻下蹲,伸手护住脚,黑夜里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胖子在一旁又骂又叫。我豁出去,直接往蛇身上摸,跟以往经常打交道的黑毛蛇不同,它的体表非常光滑,手感竟然和摸一条金鱼差不多。我顺着它的鳞片反方向摸去,任由它咬着我的手,最后一把掐紧了蛇头,用力一握,狠狠地扯了出来,朝外面扔了出去。“哒哒”的响声还在持续,我似乎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公蛇发出来的声音。

 

我循声迈步走了过去,渐渐看到了一个人,坎肩倒在了他的边上,而他旁若无人。

 

声音是从他这里发出来的。

 

“果然,师傅说得没错……”他含糊道。

 

我上前一步,双脚突然脱力,膝盖惯性磕在了地上,我顺势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想让他给我张开嘴。此时他的嘴里一定含着一样东西,我必须要把它抽出来。

 

蛇毒在这个时候发作。我一直认为我现在的体质应该是对大多毒素免疫的,但没想到手脚竟然开始发麻,并且迅速蔓延至了全身。

 

“哒哒!”

 

一阵劲风呼啸而来,我认命一样地转过身去,直直地看向了那个洞口,等待从蛇洞里飞窜而出的母蛇缠我脖子,而几乎就是在同时,一个比黑夜更甚的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我看见他稍稍抬了抬手臂,起手之间,几声脆骨断裂的声音,比世上所有的音乐都要好听。

 

“……你!”我哑着嗓子喊道。

 

他没有回头,而是朝后伸手搭我的肩,我肩膀一紧,突然就被带至了他的身后,头晕目眩之际,我依然强忍着去看。我看到他背对着我微微前倾,看不清动作,但我知道他在干什么,我庆幸我们在作战方式上居然也能达成一致。

 

干呕声一出,鬼哨戛然而止。四周完全寂静了下来,而我的大脑却是在这时才开始炸开,前后不过三秒钟,但此刻身体的一切反应都像是一种延迟。

 

我条件反射地想站起来,双手撑地,但完全使不上力,刚一站起,整个人又跌坐了回去,任由着自己的手臂被人拽过去,挂在他的脖子上。我鬼使神差地反握住他的手腕,像摸一条蛇一样摸到了他的指节,最终在拇指往右的地方上,摸到了与常人不一样长度的两根手指。

 

这才是确证。我握拳往那人的胸腹上猛力一锤,心里霎时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我突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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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恋爱大业正式开始XD 侗族人的身份后文会解释,想试着填一填三叔的一个小坑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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