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碳

【瓶邪】后沙海笔记 02

二、蛇洞

从龙洞堡机场出来,正值凌晨,贵州还在下着瓢泼大雨,潮湿闷热的雨气混杂着露水。我走出机场大厅,离远就看到了一辆浙A的车。

早在昨天,我就派了一个人前来这里接应我。接应的伙计在道上被人叫作坎肩,虽然平时人不太正经,但做起事儿来还算精明卖力,我一直把他当作心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从他那儿看到潘子的影子。

看着车里的人四仰八叉地躺在驾驶座上,我立刻敲了敲车窗,好小子,敢把我的车停在这里睡一晚上,要是被罚了牛肉干,我就全喂给你吃。

坎肩伸着懒腰看了过来,一看到是我,连忙开了锁,我坐了进去,这才发现副驾驶还坐着一个人。

他回头看着我,咧开嘴礼貌性地笑了笑。我稍微留意了一眼,发现这个人的额头看起来有点高,五官不像是个汉人,很可能来自当地的少数民族。我问坎肩这个人是谁,他说是收货那块地附近一座小乡镇里的侗族小伙,因为出入的路实在难走,有一些捷径只有当地人才知道,所以就请来了一个人作向导。

车里多了一个人,很多事情就不能直接说,我拿起手机,刚想确认一下那边的情况,侗族小伙这时就开口说话了。

“老板,听说您是过来做生意的?”

“咱们是过来旅游的。”我抬了抬下巴,“他是我表弟。”

坎肩没说话,我暗骂这小子最近脑子怎么变得这么钝,侗族小伙又笑着道:“老板,您的那些手下我都瞧见了,那么大个车队就算绕山路走也很惹眼,何况当时我就在附近。”

我皱眉问他:“你在附近干什么?”

“抓蛇。”侗族小伙直接道,“这个时节抓蛇正合适,村子里好多人都做这种生意。我看老板你们过来咱们这边儿也是冲着这些蛇来的吧?好多外地人都不晓得,以为我们这边儿只有酒,实际上蛇才是真正赚钱的买卖。不得不说老板您实在是有眼光。”

雨停了,我打开车窗,点起了一根烟,自顾自抽了起来。这个人说话很溜,而且油嘴滑舌,我长年做生意,对这种说话的语气很是敏感,不由得有些抵触。

他的意思明显是想从我这边收收风,顺便捞上一笔。如果他知道我都把我的手下叫去了那儿,自然不需要无事献殷勤来给坎肩指路,直接跟着车队走就行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能独享的就不会愿意去分一杯羹,他现在之所以跟到了这儿,显然不是真去做什么向导,而是因为跟到半路被坎肩抓了回来。

见我没理他,那小子也不觉得没面子,接着对我道:“老板,虽然我不晓得你们要去哪儿,但看方向,那一段路险得很呐。”

“那你得顾好你自己了。”坎肩突然道,“咱这位老板,挖过的坑可能比你走过的路都要多。”

“所以才说这老板有眼光嘛。”侗族小伙倒是不膈应,“我是听说最近那儿发生了一些怪事儿,想给你们提醒几句。咱们村子背靠着的那座山,蛇多得吓人,很多都说不上品种,村子有几个蛇农上山之前好好的,回来之后都变哑巴了。后来咱们才听说他们在山上遇到了一种怪物,离远看有人形,凑近看全都是鳞片,碜得慌。”

确实知道点东西,我转而问他:“那你有没有听说它们是从哪儿来的?”

“这……还真不知道。”

我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刚才说的那种蛇,是一种罕见的信蛇,通常被人驯服用作捕猎,很少能直接在山里看到。至于山里的怪物……有没有听说过蛇人?”

小伙摇了摇头,于是我接着说:“说来其实很玄乎,之前听说有一些人长年累月住在山洞里,擅长打蛇抓蛇,靠吃蛇肉活命,不知不觉就发现自己身上长满了鳞片,浑身发痒。很多人把这种现象解释成蛇类的报复,但是我倒不这么觉得。与其相信这些不靠谱的,倒不如相信它们确实存在。”我笑了笑,看着已经缩回副驾驶位上的人说:“只是被不明真相的人换了种说法而已。”

接下来一路无话。

坎肩把我载到目的地的时候,是预定时间的傍晚,山脚下的寨子已经亮起了盏盏灯火,我叫他直接把车开到村子后方的山坳上,沿着刚才留下的车辙子一路驶了过去,最后停在了一片密林里。

麻袋被捆成一团堆在地上,几个中年人坐在旁边抽着旱烟,神情十分放松,看到我过来打了声招呼,我用扔在地上剩下的麻绳扎紧了裤管,问道:“多久了?”

“也就半根烟。”坐在石台上的伙计打了个哈切道,“除了这几麻袋土愣子,没啥捞着的。”

我环顾四周,密林出奇的安静,但十几辆车倒是好好地停在了一边。

“其他人呢?”

“都他妈撤了。”有人往地上吐了口痰,我认得他,前几次火拼,都是这个人带的头,道上人称枪头,对我的称呼依然停留在十几年前。

“小三爷。”他道,“你不能怪咱们,咱出来混,其实也就为了一口饭吃。你做当家的有资本过来玩,咱可没资本赔着你一起玩。以前咱信你,每次收到风都知道这回绝对是油斗,结果现在这他妈是咋回事儿?”

“这你就不懂了,小崽子。”抽着烟袋的男人阴笑道,“人还年轻,阳气旺,听说蛇鞭能壮阳,没准他就是寻这玩意儿来的呢。”

“真的假的?小三爷,给我一条使使呗?”

“臭小子!用你爸那条吧!小三爷现在本事着呢,你要他给你,小心他日你娘!”

几个人霎时哄堂大笑。我朝坎肩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时间差不多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得由我来亲自动手。

我其实并不缺信得过的伙计,只是我没有再刻意让他们为我做什么事了。我不想成为一个只会索取信任的人,我希望一切的选择都来自于他们坚定的内心。做生意,的确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而我却是为了别的目的。他们对我有意见,这我当然可以理解,我只是可悲自己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除了稍微的不适之外,再无其他情绪。

“各位兄弟,你们这样说话可就不厚道了。”站在坎肩一旁的侗族小伙道,“你们知道从这里抓出去的蛇,一斤蛇蜕能卖多少钱吗?”

这里站着的人除了我和坎肩,和这个侗族人都是第一次见面,我拍了拍他的肩,道:“当地的蛇农。想赚钱的,跟着他,以为我是过来玩的,可以滚了。”

枪头嗤笑一阵,朝其他人挥手道:“跟着小三爷,听到没有?”

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先行了一步。坎肩把狼眼递了给我,我调大光圈,立刻就看到土埂墙下一排密密麻麻的洞口。丛生的杂草把它们掩盖得很好,但黑黢黢的开口在强光下还是十分明显。

我戴上了从兜里扯出来的手套,托坎肩拿着狼眼,直接拨开了草丛。

“靠,怎么这么臭?”

我扭头看向他们,所有人都捂住了鼻子,表情十分痛苦。不出意外,他们肯定是被蛇粪的腥臭味熏到了,那种味道我之前也闻过,现在单凭视觉都能回忆起来。

托瞎子的福,我现在算得上是半个蛇类研究专家。这个季节的蛇觅食频繁,通常天黑之前外出,就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才会回来。虽然我还不能确定蛇种,但蛇的习性大多相同,现在这个时候,我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洞口的砂土很潮湿,有些地方还能渗出水。“打进去看看。”我对坎肩道,顺便摘下了一只手套,伸手就往洞里摸了进去。

身后几个人见我这个样子,立马往后退了几步。我勾了勾手指,把蛇洞内靠近左侧的一纸片比较干燥的东西勾了出来。

生长在西南地区的蛇体型不会太夸张,我对这条蛇一开始的预计长度只有两到三米,所以在我把所有连着刚才摸到的表皮的蛇蜕扯出来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把。

“东家,你估个数?”坎肩的声音有些抖。

狗日的,你叫我怎么估?我看着这条来回叠了好几十圈的蛇蜕,心道,老子只看过有毛的,没看过这么长的。

我收起手套,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接下来我可以好好观察那群人了。我点了根烟就对那群一直站在一边的人说道:“叫他们别躲了,都出来吧。这回肯定能赚一笔大的。”

这时,枪头竟然又是嗤笑一声,把手机插回裤兜里:“小三爷,咱没诓你,伙计们确实走了,就在一分钟之前。”

“你他妈说什么?”

“一分钟之前有人收到风说广西那边儿有一油斗,一群人抢着去接筷子,其中有一个人,特别有意思。”他长喷一口烟,把烟斗夹在了指缝里,转过身抬起手,扭头笑着对我道,“小三爷,听说你一直在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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