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碳

【瓶邪】荒沙之冢(沙海背景,慢热,正剧向)

二十一、水葬

 

 

身子一扎进水里,我就后悔了。我现在身上没有穿戴任何的潜水装备,衣服一湿水会变得很沉,不过半秒,我就沉入了底。

 

水有毒,我不敢睁眼,刚才那一番话我没骗人,尸体腐烂之后产生的细菌是致命的,我不想鼻子坏了之后,眼睛也接着瞎。于是我只好腾出一只手朝上摸了摸,刚试着往上拱,就被我触到了顶。

 

看来这里的河道很窄,我心道。掐紧鼻子继续往前扒拉。

 

水很冷,手掌和河底的沙石摩擦时却能传来怪异的热感,我在冷热交织之下估计着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以前大概有过不下十次的潜水经历,这从我现在肺部气体的储存能力和心态上的调整能力中可以感受得到。

 

接下来的一分多钟里,我以适中的速度往前爬,一直用手探测着河道的方向。我只给自己预留了一分半钟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我必须要折返。山体相对宽度不大,河水会有尸臭味,说明它一定连接着两个地方,而这个地方必定是短时间内能到达的。这些我在看到这条地下河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只是没料我给自己预留的时间里,河道依然呈平直方向,根本看不出会通向哪里。再这么爬下去可能就憋不住气了,于是我在原地停下来,准备回去,谁知道这时身后竟然泛起一阵水波,紧接着,我的屁股就被狠狠地顶了一下。

 

我噎了口气,差点没把水吞进去,立刻往后面蹬腿,很快就感觉到自己踩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估计是蹬得狠了,我的脚踝突然被他扭了个弯,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人非但没有把我往回拉,反而是用力把我往前推。

 

看他的反应,我心里暗道果然默契,继续往前游。反正现在胖子就这么杵在我后头了,他不让我回去,我无论如何也回不去。就他那吨位,我手脚并用都不一定推得动。

 

有人作伴,多少能感到心安,我从裤腰上把白狗腿拔了出来,每往前游动一段路就插在湿软的沙壁上,顺势固定,然后借力一拉,整个人又往前游上好几米。这能节省很多体力,借着这个方法,我在几十秒过后终于发现自己的头抵在了一样东西上。估计是到头了,我伸手往上摸了摸,发现水流的冲力的确就在这里弱了下来。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手撑着刚才头抵的地方往上游,结果刚一摸到那个地方,冷汗就像泉涌一样从我背上冒。

 

那是一张人的脸。

 

极度的震惊让我的肺部猛然紧缩,为数不多的气体从呼吸道挤了出来,我顾不上其他,松开掐着鼻子的手就抓住了那个人的衣服,另一只手撑在刀柄上,使劲把身子往上拱。这里的泥沙突然变得有点多,硬质的石头磕着我的手臂,也不知道划了多少道痕。

 

在我第五次把刀插进沙壁上时,我终于冒出了水面,扯着还泡在水里的人的衣服,攀着地面爬了上去。

 

胖子很快也爬了上来。我胡乱抹了一把脸,抹干了嘴唇上的水,二话不说把那人翻了过来。

 

我这才意识到这里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摸索着裤兜掏出打火机,试了试,发现还能用,立马点着凑到人脸上。

 

只一眼我就看出来了,他就是那个伤疤男,手里还攥着把狙击枪。果不其然,朝闷油瓶打的几发子弹,就是这个人开的枪。

 

我翻了翻他的眼皮,浑浊的眼珠在火光下显得更加碜人。脸部已经开始有了明显的水肿,显然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顾不上这么多,我把枪抽了出来,拔出枪身底下的子弹夹,数了数里面的子弹数量。

 

一颗子弹都不剩,我把枪扔在一边,脑子里却开始还原他托着这把枪追击着闷油瓶的样子。狙击手居然死在水里,当时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小哥宝刀未老。”胖子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似乎拖着什么重物。我举着打火机往那边看去,只见他居然又拖过来了一个人。

 

他带了人皮面具。因为浸水的缘故,面具开始出现褶皱,我把这张一直被我称作老学究的脸皮揪了起来,底下那张发青泛白的脸才终于露了出来。

 

他的脸我并不认识,我问了问胖子,他也摇头说不知道,我不禁纳闷,他在我面前一直戴着面具到底想干嘛?难道他还觉得那张脸很好看?

 

“刚刚胖爷我数了一下。”胖子道,“算上你提溜上来的,一共四条。”

 

我恍然意识到一些事情,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他:“张海客人呢?”

 

我知道胖子能察觉到我的意图,下水之前我问他有没有无烟炉,其实只不过是一个把人支走的托词,事实上胖子并没有带什么装备包。就这点,张海客那个人精不可能发现不到,原本我只想着暂时把他甩开,没想到现在他居然没有跟过来。

 

“走了。就看他那样儿,估计早八百年想走了。”胖子道。

 

“他不是来找人吗?”

 

胖子拿走打火机,站了起来:“人都走了,还找个蛋。说不定他老人家还很贴心地给咱们准备了一条出去的路呢,怎么着,要不要去瞧瞧?他指的路绝对不会错。”

 

我叹了口气,心里其实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虽然这一趟我不是为了找闷油瓶,但是一想到他在我背后做了那么多事情,就莫名觉得心里头堵得慌。

 

“继续走。”我道,“别管他。”

 

“跑了十几年路,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真他娘的造化弄人。”胖子奇道,朝我招招手,“但是胖爷我预感你很快要在这里被打回原形。过来,有新发现。”

 

胖子永远能给我来带视觉上的惊喜。我没走几步路,就看到他所说的新发现。

 

那是一堆白骨,支离破碎地堆在了胖子脚边。

 

这个地方一直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先前在石洞里进入的一场幻境,以及意外发现的地下河,都像是一种无声的指引,无论作出怎样的选择都会把我推向同一个终点,或者是同一个下场。虽然这里远远称不上危险,但是毫无知觉之下走进别人给你预设好的路的感觉,比所有穷凶极恶的处境都来得可怕。

 

现在的场景,正在让这种感觉变得愈加强烈。我就着胖子的手把打火机往上提,好让照明范围更广一些。一举高,我就骂了一声操。

 

五米开外的地面,满目的尸骸。手骨和脚骨完全被拆分,堆摞了一地,有些地方甚至堆起了小山,而头颅骨则完好地连接着脊椎,相互交叠,像是生前直接被人活埋在了这里。

 

地上的水浸至小腿,我脱掉还在滴水的上衣,抬脚迈进了骨头堆里。碎骨在水滴下发出了断裂的脆响,我尽量插空走,慢慢地走了进去。尸骨越来越多,在可视的范围内,我的视野逐渐被森白的枯骨所填满。我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万人坑。

 

“靠他娘的,怎么这么多!”胖子捂着鼻子,闷声说道。

 

“水葬。”我脱口而出。这种尸体被节节肢解,浸没在水中的场景,让我突然想到了这个名词。在送葬人的观念里,把尸体抛入水中是为了洗去晦气和邪气,而肢解尸体则是为了便于河中鱼虾吞食,以身报偿鱼类。这是藏人的一种送葬传统,难道说,这是藏族的一次大型葬礼?

 

“管他是天葬地葬石头葬,胖爷我他娘从来没见过一次性葬这么多人的。”胖子道,“荒山野岭的地儿,谁会闲得蛋疼把尸体运进这里?”

 

“不对!”听胖子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方才视觉上的冲击让我久久没能缓过来,现在静心一想,全身突然就打了一个寒颤。

 

我把胖子手上的打火机抢了过来,猛地蹲下,单手拨开了浮在水面的断骨,直接把手贴在地上。

 

胖子骂了我一句,问我在干嘛,我没理他,手贴地一直往前走。

 

我希望能找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四年前,我来过这里,拍下了一些照片,带回了一个玉佩,还发了一个贴子,为的是引起一群人的注意。我预感自己会失忆,所以我把内存卡给了张海客保管。我能在堆积如山的骨头堆里找到一个小小的玉佩,显然不可能,唯一可能的,是这种玉佩根本就不止一枚。张海客冒充我发贴的时候用的玉佩和我的不一样,而刚来到这片沙漠里的那个晚上,被吊在林龙的尸体外、现在还被揣在我兜里的玉佩又是不一样的一枚。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在这里,玉佩很可能是唾手可得的。


来对地方了。我暗喜,四处朝地上乱摸,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搭在了一个异物上,连忙把它拎了起来,最后发现竟然只是一个水壶。

 

“老了就开始哆嗦了是吧?”胖子在一旁道,“这种地方咱们以前去得多了,虽然没来过这么大规模的,但你也稍微矜持一点成不?”

 

“你懂个屁,我来过这里。”我甩手,把水壶扔去了一边,结果下一秒就被胖子接住了,手腕一下被拽了回去,打火机脱手掉进了水里。

 

“得,你他娘的先给我冷静一下。”黑暗里,胖子对我道,“再这么下去,你还没恢复记忆,就得先被你自己给折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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