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碳

【瓶邪】荒沙之冢(沙海背景,慢热,正剧向)

十八、绝望

 

短短几秒,我便反应了过来。这条蛇,是被这个人身上的血致死的。

 

他故意夺过我的刀,划开了手背,很可能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这让我瞬间想起了这条蛇钻进我的嘴里时的一些情况。恶心自不必说,我到现在都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除此之外,我还记得这条蛇从我口腔里逃离而出的场景。当时,我什么也没有做,缠着我的上身的大黑牙也没有动,所以,导致这条蛇受到刺激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它在我的体内发现了什么,另一个则是被我磨破嘴唇后流出的血刺激到了。

 

现在看来,答案很可能是后一个。

 

“他们在试你的血。”年轻人开口说道,眼睛却一直盯着地上的蛇,好像生怕它会在下一秒诈尸似的。

 

“你的意思是,我的血对他们来说有利用的价值?”

 

他微微点头。

 

很惊悚的结论。我设想过很多他们把我引入局理由,但完全没有设想过是因为我身上的血。我一下子乱了,大脑里满是疑问:“为什么要用蛇来试?我的血和这些蛇有什么关系吗?还有……”

 

年轻人突然伸手捏了捏我的肩膀,我打了一个哆嗦,乱如麻的思路犹如被一刀斩断,只听到旁边的人轻声说:“不要急。”

 

说完,他从仓库门边扒来了一块本身用来卡门的红砖,单手一捏,整块砖被他掰成了两半,之后,他又用了同样的方法,把其中的一半又掰成了两份。我坐在一边,目瞪口呆。这样的手部力量,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练成的,它对于一个人的瞬间爆发力有着极高的要求。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十分消瘦,但肌肉密度想必远超常人,配合他那两根长度异于常人的手指,这个年轻人以往的所有经历,很可能都是我无法想象的。

 

年轻人没有察觉到我的愕然,拿起一小块砖,开始在地上写字。

 

他首先写了三个字:林教授。

 

然后,他开始在这三个字后面,写下了一连串的东西。

 

林教授——林龙的儿子——父亲离奇失踪,想查明真相——前往沙漠,寻找试验基地——需要别人的帮忙

 

我看着他一笔一划地把老学究表面上提供给我的线索写了出来,突然有了一种拨开云雾的感觉。这个人在用行动引导我思考,我忽然意识到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陷入了一个思维的死角。如果我继续在黑飞子这件事上纠结,很多大局上的问题都会被我轻易忽略。

 

年轻人紧接着在“林教授”下写上了我的名字。我会意一笑,从他手里拿过了石砖,接着往下写。

 

吴邪——失忆——寻找记忆——被玉佩引诱,加入考察队——被林教授引诱,进入湖边建筑——遭黑飞子袭击

 

思路开始清晰了。老学究在那个夜晚给我讲的长篇大论,其实就只是想表明,他需要我的帮忙。但事实上,却是为了让我遭遇黑飞子的暗袭,从而来试我的血。

 

老学究说的话,究竟有多少是可信的呢?他说他是林龙的儿子,但是在他把这些本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感受不到作为一个至亲应有的情感表露,冷静和冷漠是他给我最直观的感受,所以,我有理由认为,这些都是他编的,而编造的目的,只是为了引出试验基地这么一个地方。

 

他知道这个地方在哪,所以他能带领我们走上正确的路线,他也确信我会过去,因为这个地方涉及我过去的记忆,前一天晚上的夜袭,只不过是为了加快整个骗局的进程。

 

林龙的失踪是真,儿子调查父亲失踪真相的事情却是假,我想我大可以作一种假设。假设老学究根本就不是林龙的儿子,那么关于这个身份的一切,都会变成虚假的信息。他,就是张海客口中的“他们”,他们,就是为了把我引入这个地方,确认我身上的血,然后,可能会对我进行一些操作。

 

可是,我身旁的人的出现,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我侧头看向了他,正色道:“他们是想要你的命,你有危险。”

 

年轻人看着我,摇了摇头,眼神有点复杂。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见他把地上的蛇徒手捡了起来,走到了有排气孔那一面墙的底下。我余光一瞥,突然发现他刚刚背看着的墙上,竟然印下了一大片血污。我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向他的后背,深色的衣服被染成了浓黑色的一片。

 

“你受伤了?”我走了过去,想帮忙看看他的伤口。还没看清楚,我就被他的手臂挡了一下。

 

“我没事。”他道,“这不是我的血。”

 

我的心脏猛地“咯噔”了一下。如果这不是他的血,那会是谁的血?

 

没来得及思考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年轻人手脚麻利地就从边上搬来了几个铁皮箱,一个个错开一定距离地叠了起来。

 

“这个排气孔直接通往外界,只要爬进去,就能回到沙漠。”他试了试铁皮箱的稳固程度,“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我的背被他拍了一下,受他的影响,我觉得现在的确一秒钟都不能耽搁,踩上箱子,伸手就把整个排气扇给扯了出来,剩下几条电线把它晾在空中。

 

排气孔不大,但刚足够容得下一个人,我有点怀疑那个年轻人是不是早就量过这里的宽窄,发现它足够宽之后,才把我带到这里来。

 

我把头和脖子伸进了洞口,两手往前探了探,双腿一缩,整个人钻了进去。水泥砌起的洞口里积了薄薄一层细沙,我的手刚搭在上面,就“呼啦”一声向前滑了半米,还没停下,我的脖子突然就被人搂住了。

 

我睁眼一看,一张黑乎乎的肥脸连横列在了面前。看到我,眨了眨眼。

 

“一路跟过来,总算逮着你了。”他突然掐着我的脖子晃了晃,笑着道,“你小子半夜把胖爷我抛下,原来是想偷偷跑过来跟小哥幽会?天真,没想到你失忆了,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我被他勒得难受,伸手扯了扯,发现他满手油腻,低头细声道:“你认识那小哥?”

 

之前在高速路上,这个胖子就跟我说过只要我一进沙漠,就会有一个故友出现,他把那个人称作小哥,难道说,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何止认识。”胖子道,“简直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辈子的,你也是,胖爷我也是,咱们仨都是。就算你脑子出了点问题,我和小哥也会不离不弃,对吧小哥?”

 

我回头一看,那小哥已经爬上来了,听到胖子说的话,还真挺配合地点了点头。我只好怒道:“你他妈脑子才有问题!”

 

胖子闻言又笑了几声,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笑有点苦涩。他越过我瞧了瞧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做了一个往前爬的手势。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贴着我的耳边响了起来。

 

“胖子。”

 

他挤到了我的身边,手臂相触,我下意识往边上靠了靠,但他却没有继续往前。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我看了看他的侧脸,昏暗的光线下我只能看清楚他的眼睛。依旧是淡然如水的平静。

 

“胖子。”他又叫了一声。

 

背对着我的胖子身形一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从裤兜里摸索出一样东西,摊开手,伸到了我身旁的人的面前。

 

那是一个普通的打火机,除了有些旧之外,我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想干什么?”打火机被年轻人拿走了,我目睹着这一切,终于忍不住问。

 

他没有做声,伸手攥住我的手腕,慢慢地捋高了我的袖子,一条条我不再愿意看到的伤疤全部暴露在空气里。我看着他把那条黑毛蛇捆在我的手臂上,紧紧地打了一个结。

 

“交给你了。”他抬起头,对胖子说。

 

身侧的触感顿然消失了,像是原地被抽空了一般。我缩在一边呆愣了数秒,才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一瞬间,我的耳边响起了无数种声音。有打开铁门的撞击声,有摩擦打火机滑轮的摩擦声,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还有很多细细碎碎的响声,我根本分辨不出来。

 

胖子扯着我的衣领,一把把我拽倒在地,我往他的手抹了抹,张开五指一看,都是黑乎乎的一片,我似乎还能嗅到这里边的煤油味。

 

“你一早就知道我和他会来这里。”我躺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黑黢黢的水泥壁,“住进旅社那天,他也给你留了纸条,对不对?”

 

“他要去送死,为什么你还跑过来帮他?你们,不是兄弟吗?”

 

胖子没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把我往外扯。我听着地上的沙石磨过了我的背,终于,一声爆炸的巨响扎进了我的耳膜。

 

我从未觉得我是这样的无力。我一直觉得人是无从干涉别人的命运的,但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决定。

 

四周逐渐出现了裂痕,震感伴随着爆炸的轰鸣日趋强烈,大块的碎石砸到了我的脸上,我却没有任何的痛感,唯一清晰的,只有手臂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黑毛蛇。

 

外面的光线已经开始透进来了,我再次被猛力一扯,上半身一下落空,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狗日的!”

 

老旧的厂房在滚滚热浪中不断塌落。空旷的盐湖滩上,只剩下了我的狂吼,以及从我胸腔内迸发而出的灭顶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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