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碳

【瓶邪】荒沙之冢(沙海背景,慢热,正剧向)

十二、深夜密谈

 

只是一瞬间,我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他制住我的动作十分干脆,手上的力道是不容分说的精准,我说不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否能称得上熟悉,但是在我意识到自己身后的人到底是谁的时候,我是确确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围观的人群久久不散,二十几个人把一具干尸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我一直保持着下蹲的姿势丝毫未动,却也不见有人挤到我的前头。大黑牙的动作自后而来,想必一定是躲在了人群的中间,不让我注意到他的存在。

 

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我看着那枚玉佩,又抬头看了看其他人。远处已经有人拿来了裹尸袋,大概是一早准备好的。一群人齐齐让开了路,看起来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这是一次特殊的考察项目。在前来的路上,我不断地这样提醒自己。只有这样,我才能有一个大致的思考方向。现在的情况是我意外挖到的一具干尸成为了整只队伍的考察对象,表面上,这说明了有人从干尸上发现了一些关键的线索。但更深一层地,我想到了更多。

 

沙漠生存环境极度恶劣,因体力不支或神经衰竭而丧生的沙漠探险者数不胜数,但在这些人当中,有个别人的丧生却十分离奇。他们通常会被记录为下落不明,中途失联。为了寻找他们的踪迹,有人会开始对附近的地理环境进行考察。考察的结果是客观的,但对外的公布却难以避免会带有主观色彩。希望一样东西成为焦点,很简单,希望掩埋一个真相,就更是简单。按照我的思维惯性,想让一件事不被人所知,最好的办法就是编造另一件事情来作为掩埋。

 

早在上个世纪里,这片沙漠便因为失踪人数的激增而声名远扬,但相关的考察项目却是少得可怜,反倒是一些道听途说、无凭无据的猜测层出不穷。这样的一种现象,我很难不往更深一层去想。简单的一具干尸,竟能引起考察队所有人的注意,绝对不是因为这具尸体长得多有特色,而是因为它关乎到了一群人的利益。联系他们这几天的行迹,可以说,这个地方已经与他们的核心目的地十分接近了。只是有一点我还没有想明白,在他们眼中,我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利用价值?

 

大黑牙还攥着我的手。我用手指往他的手背暗示性地点了一点,想叫他把我的手松开。结果仅仅只是碰了碰,他就心领神会似的收了手。我暗笑这种时候还能生出一种默契,莫名静下心,重新把手摸向了那一枚玉佩。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里的人很快就会以采样的名义把这具尸体隐藏起来,我必须要在这之前抓住所有能够成为线索的细节。

 

这次我尽量放缓了自己的动作,大黑牙在我伸手的时候说这个玉佩有问题,那么就喻示着它本身存在着的危险性。而这种危险性,很有可能是一触即发的。

 

我“啪”的一声关上手电筒,不让其他人察觉到我的动作。干尸因为我刚才的拨弄,头的部分一直朝向着我,姿势有点儿诡异。我轻轻托起被压在干尸颧骨底下的玉佩,缓缓抽出,不动声色地掂量了一下。

 

重量很轻,甚至比普通的玉佩重量还要轻,我立刻排除了在里面动手脚的可能性。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枚玉佩的确被填慢了炸药,依这种体积来看,最多就只能炸死一两只王八。

 

等等……这枚玉佩?

 

我浑身突然起了一个激灵,重新看向了这具干尸。刚刚的一枚玉佩让我忽略了太多的细节,现在仔细回看,才发现了一个极其明显的矛盾。

 

如果说一具干尸历经了长达几十年的风化,那么它的骨骼必定会有严重磨损,这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常识。我在刚看到它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去观察裸露在外的骨头,发现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就没再去多想。但是与此同时我却没有意识到,对于一具风干的尸体,身上不可能会有半块完整的布料。

 

所以,尸体身上的衣服是被人后来穿上的。

 

一切都说得通了。我开始挪动手指,慢慢捋上了那条细绳,两指一捏往外扯了扯。预料之中的紧实拉伸感从细绳的另一端传了过来。我赶紧松开了手。

 

这是一个拉环的装置。炸药确实有,不过它都被藏在了绳子另一端的手雷里。

 

我扔掉手电筒,突然很想来个后仰倒地。狗日的,如果刚才没有那个人的提醒,我的小命很可能已经交待在这儿了。

 

人群慢慢散去,只剩下几个看起来还比较眼熟的人。我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抽着闷烟。没中招是万幸,可对于他们来说大概就相当于是一场被中途喊停的好戏。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这群人实在太有耐心,埋了具尸体就等着我挖,然后自个儿把自己引爆,当真算得上是一劳永逸,一了百了。

 

我冷冷地看着正在搜查干尸随身物品的人,等着他们再来给我耍上别的什么花样。事情不能就这么简单化,他们要是想陷害我,不必处心积虑。我从头到尾一个人,寡不敌众,他们二十几个人齐齐上阵,不过半秒就能把我办了,根本没有抵抗的可能。现在这些人竟然愿意大费周折设计我,一定有比杀死我更重要的理由。

 

“关先生,你在想什么?”

 

飘忽的思绪迅速被一个人的声音拉了回来,我重新聚焦,看向了说话的人。尸体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生起了火,被我用作挖坑的干树枝燃起了阵阵火光,靠近去坐,感觉还挺暖和。

 

老学究旁边空无一人,方才密集的人群带来的压抑感终于消散了一些。我揉起眉角,想让对面的人觉察到我的疲态。虽然这个动作不一定能让人放松警惕,但却可以为我争取一些缓冲的时间。到了这个地步,我必须要通过不断的思考去弥补记忆上的缺陷。

 

见我没反应,老学究接着问:“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跟你谈谈。”

 

他说话的语气平和中带有冷硬,明明只是一个询问式的请求,在我听来却更像是一个不容拒绝的要求。我拿起一根烟,放到火堆里点燃,抽了几口。现在能维持着我坐在这里的,大概就只有这么一根烟了。

 

“时间不早了,教授,你不用休息么?”

 

老学究突然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就刚才的事情而言,恐怕你今晚会睡不着觉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他牵着鼻子走。

 

这时,老学究突然伸手把干尸拽了过去,我绷不住,一阵愕然,然后就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把从颅骨伸出来的细绳往外一拔。

 

他想干什么?我强压下大吼的冲动,猛地朝干尸看了过去。预想之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被细绳捆住的拉环暴露在空气当中,但我清楚地听到了它被扯出来的那一刻发出的“咯嚓”的响声。

 

“手雷是受潮的,引爆不了。”老学究说,“关先生,我们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虽然你挖了一个坑给我跳,但是由于它摔不死人,所以我反而要对你感激涕零?”我冷道,“什么强盗逻辑。”

 

“这件事给你造成了恐慌,我很抱歉。”老学究把玉佩拎了起来,托在了自己的掌心上,“但是我们必须要通过一个方法来确定你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而这枚玉佩,就是最关键的线索。四十年前,这片沙漠出现了一个失踪案例。失踪的年轻人名字叫林龙,普通的摄影师。在一次考察活动中和其他队员一起失去了和通讯组的联系,在那之后以失踪记录入案。你现在手里拿着的这枚玉佩,和在林龙家里出现所谓灵异事件之后被发现的玉佩,只有大小上的区别。”

 

这是我第一次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这个事件,事实上它并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事情,只要稍加心思,都能摸索到全貌。这个人看似在耐心解释,实际上只不过是对我近年来的动向的一种变相确认。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摄影业余爱好者,很少会闲得蛋疼去研究这种事情。你们能用玉佩来检测我的反应,说明你们知道我对这件事情的了解——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学究没有回话,而是甩手一挥,把一样东西朝我扔了过来。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接,摊手一看,发现原来是一个本子。褐红的牛皮剥落十分严重,边边角角的地方甚至已经烂掉一截,看上去就是风吹日晒后的结果。我大概猜测到老学究的用意,翻开了牛皮本的第一页,一个边缘开始模糊的名字赫然纸上:林龙。

 

“实不相瞒,他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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